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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6章離京河水微瀾,船只輕晃。楊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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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6章 離京 河水微瀾,船只輕晃。楊景……

河水微瀾,船只輕晃。楊景澄站在甲板上,看著漸行漸遠的碼頭,兩個月以來壓在心頭的石頭,終於挪開了去。帶著水汽的風吹拂著他的臉,鬢邊細碎的長發迎風飛舞,宛如他此刻雀躍的心情。

侍立在旁的丁年貴一向是察言觀色的好手,見此情狀,不由笑問:“世子離京竟這般高興?”

“旁人不知便罷了,我為何高興,你心裏沒數?”楊景澄斜晲了丁年貴一眼,毫不客氣的道,“不知丁大人可否對我透個底兒,此番吏部手腳怎麽這般快?”

丁年貴知道楊景澄明著問吏部,實則問的是章太後的心思。當然,此事並非絕密,因此大大方方的道:“娘娘覺著您耗在京中不好,索性躲開了,日後方能漁翁得利。”

楊景澄又問:“娘娘以為,誰又是鷸蚌呢?”

“聖上跟郡公吧。”丁年貴笑笑,“不然還能是長樂郡公不成?”

楊景澄的臉色微沈,永和帝之前把他弄到臺前,正是想看他與華陽兄弟爭鋒,如今他想方設法的避開紛亂,又不免擔憂留京的兄長。那天夜裏的道別,他明顯的感受到了華陽郡公壓抑的怒火與疲倦。雖說自古皇帝與太子便是冤家,可聖上又何必呢?

“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誰才是姓章的。”楊景澄道。

丁年貴神色微變,頓了好半日,方道:“世子,有些話,憋在心裏的好。”

楊景澄挑眉:“怎麽?我當著你說聖上的壞話兒,難道你不樂意?”

丁年貴一噎。

“實不相瞞,臨出門的這幾日,我仔細琢磨了一番娘娘的行事。”楊景澄笑道,“高山仰止吶!”

平日裏話嘮的丁年貴嘴巴閉的死緊,好似個活了千年的蚌殼精一般。

楊景澄沒理會他,自顧自的道:“我若留京,難免人心浮動。說來,我同湯首輔亦有些交情,此事你知曉否?”

丁年貴搖了搖頭,他確實有些意外,楊景澄不聲不響的,怎底跟誰都好像扯的上點關系?

“因此娘娘護送我出京,華陽兄長得承她的情。”楊景澄迎著風,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“她一招便穩住了京中局勢,我哥的人情欠大發了啊!”

丁年貴淡淡的道:“我早告訴過世子,娘娘從沒想過與郡公勢不兩立。她一直挺關心郡公的。”

楊景澄似笑非笑的道:“果真如此,又何必把我扶起來?不怕我野心膨脹,與兄長兵戎相見麽?”

丁年貴笑了起來:“世子,您的為人,娘娘能不清楚?”

楊景澄:“……”

“我只是娘娘養的在外跑腿的奴才,不似蘭貴他們日日守在跟前,是以娘娘心中哪般溝壑,我全然不知。但……”丁年貴抱臂看向遠方,“我們做奴才的,少不得揣測主子們的心意。這幾日來,世子不曾為難於我,我便鬥膽與世子說一說我些許粗淺的猜測。世子想聽否?”

楊景澄道:“請講。”

“實不相瞞,以我看來,至少您眼下做不了太子。”丁年貴語氣平緩的道,“性子優柔寡斷,手中無兵無權。您自家也看明白了,不論聖上還是娘娘,所謂的擡舉,都只是個幌子。”

“很是。”楊景澄道,“繼續。”

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。”丁年貴道,“哪怕只是個招牌,亦有吹折的可能。何況以我對聖上的了解,他早晚有一日,得逼的你們兄弟自相殘殺。這也沒什麽,誰能活下來,誰來當太子。皇位之爭本就血雨腥風,廝殺亦是歷練,您要真贏了郡公,將來何懼朝臣?反之,您若真做了郡公的磨刀石,郡公的威望自然更上一層樓。”

這回輪到楊景澄沒說話了。

“聖上的想法,以我之拙見,實乃天經地義。”

“但,權謀是權謀,人心是人心。聖上可以算盡天下的利欲熏心,可卻算不清手足真情。”

楊景澄的眼睛瞇了瞇。

“世子,把您架在火上烤,您與郡公都很惱怒吧。”丁年貴攤手,“您看,聖上算漏了您二位的手足真情。”

楊景澄冷冷的道:“所以更勝一籌的娘娘算到了麽?”

丁年貴笑道:“娘娘犯不著算這個。娘娘只是擔心……擔心您若有個三長兩短,滿朝堂還有誰能拽住郡公的袖子,不許他暴虐殺人呢?”

楊景澄的目光更為冷冽,他嘴裏緩緩的吐出了三個字:“說人話。”

丁年貴斂了笑:“娘娘以為,郡公是刀,您是刀鞘。望您記住今日之善意,待來日她仙去之時,您能攔住郡公對章家的屠殺。”

楊景澄問:“我若攔不住呢?”

“世間事,無非盡人事聽天命,誰還能似書上戲上的諸葛亮一般,運籌帷幄決勝千裏?”丁年貴嘆道,“世子,娘娘從未能真正的執掌天下權柄,有心無力乃常事。說句到家的話,聖上思慮不周,使您身陷險境。娘娘保下您護住您,且不提您心裏如何想,郡公必定心懷感激。冤家宜解不宜結,自家祖孫的隔夜仇,不就因您而解開了麽?”

楊景澄嗤笑:“我竟不知我有這等體面。”

丁年貴搖頭:“世子過謙了,娘娘疼您是裝出來的,郡公疼您可是真心實意的。只要郡公松開了個口子,剩下的娘娘自會想法子。世子便不用操心了。”

楊景澄深深的看了丁年貴一眼,我差點又信了你的邪!打量誰不知道章家做的是兩手準備!?他沒猜錯的話,京裏大抵要預備流傳他與華陽如何兄弟情深的話了。那麽,翌日華陽上位,怎能再理直氣壯的對章太後一系趕盡殺絕?而若華陽上不了位……楊景澄的眸色漸冷,自己又真能對“恩人”大開殺戒麽?丁年貴的話,是如此的坦蕩與磊落,叫他生出了一股狗咬刺猬無法下嘴之感。

丁年貴沒在意楊景澄信不信方才的話。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,章家欺壓宗室數十年乃實情,區區幾句話,豈能讓楊景澄消了憎恨?然,還有句俗語叫水滴石穿。他日日跟在身邊,時不時絮叨幾句,今日不信、明日不信、後日呢?

要知道這幾日不住嘮叨的話,可不都是丁年貴自己想的。他一個遠離宮廷的前探子,如若能把章太後的心思揣測到這等地步,可就是多智近妖了,他且沒那本事。然丁年貴也隱隱猜到了章太後派他跟著楊景澄的真正目的,不為別的,只因他的話多。一個秉性沈默寡言的人天天高談闊論難免叫人防備,可一個嘴上沒把門的呢?

丁年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他的毛病乃做探子時最大的弊處,往日真是時時刻刻的得提醒自己言多必失。現在倒好,太後反其道而行之,索性讓他做個光明正大的說書先生,真真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!

大船搖搖晃晃,說話間已行出了好幾裏遠。丁年貴看著略有些陳舊的船,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。幾日的功夫,他只能預備到這等地步了。上船的時候,那幾個丫頭挑剔的眼神,讓他感到有些麻爪。他現生怕那幾位大姑娘在楊景澄跟前說小話,引得楊景澄對他愈發厭煩。

不過,楊景澄的果斷也出乎了他的意料。那日去華陽郡公府道別之後,僅僅三天便收拾好了行裝,誰也沒告訴的趁夜出了城。想必等京中各親友家接到消息時,他們怕是已經抵達海津了。丁年貴心中暗讚:此番忠心可是表的太漂亮了。看來往日在北鎮撫司衙門的橫沖直撞的小世子也是拿捏過分寸的,並不曾碰觸過華陽郡公真正的底線。畢竟伴君如伴虎,今日的果決,正是翌日榮歸故裏的基石。

看著運河上來來往往的船只,與船上形形色色的人。楊景澄驀得想起了京中諸事,於是問道:“對了,秀英與宮裏斷了的線續上了麽?”

丁年貴道:“原是怕世子不自在,既您有吩咐,自然照舊。”說著又補了一句,“原先梁王選上秀英只是巧合,那會子……呃……娘娘沒想那麽多。”

楊景澄點了點頭:“我在京裏沒什麽人手,內子的安危拜托你們了。”

丁年貴心中一動,楊景澄為何將顏舜華托付給東廠,莫非他內心深處,並不信任華陽!?

楊景澄知道自己話一出口,定會引來丁年貴的懷疑。但他確實交代了秀英,他的東院請章太後的人來不防備。不是不信任華陽,而是曾作為聖上打手的他,身邊真的每一個人都可信麽?

就在此時,一條鮮紅的鯉魚嘩啦躍出水面,長長的魚尾在半空中畫出了個漂亮的弧度,而後利落的掉回了水中,漸起了一朵碩大的水花。

楊景澄被拉回了神思,看著水面一圈一圈的漣漪,緊繃的神色又漸漸舒展開來。鯉魚躍龍門,是個好兆頭。他看了眼京中的方向,心中默道:華陽哥哥,請你務必盡快越過龍門,我等著見證你,重現宗室輝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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